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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IC
“培訓完成即可在公司上崗，如果沒找到工作可以繼續(xù)培訓。”
“零元入學，分期每月支付596元就可以學習課程，之后一單就可以賺回來。”
“培訓貸”拋出學費零門檻、包找工作的誘惑，讓不少求職者一步踏入陷阱。“當時公司稱要招聘計算機運維崗位人員，面試之后卻說我能力不足，需要培訓才能正式上崗，且保證工作后才會進行扣費，培訓費用從工資中進行扣除。”去年，大學畢業(yè)不久的小陳遭遇了“培訓貸”騙局，至今上萬元貸款仍未還清。
小白則同樣被繪畫培訓課程“種草”，不僅免費培訓，工作人員口中未來接一單最少可以收入1000元到2000元。“對方稱前期只需要交100元的定金，就可以學習8000元的課程，沒錢的話公司可以幫忙從其他平臺去做分期”。
然而，賺錢就可以輕松補上學費的“窟窿”，只是培訓機構編織的一個夢。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不少“培訓貸”盯上求職或兼職的年輕人。不良培訓機構誘導求職者在網絡貸款平臺借貸后，并未兌現(xiàn)承諾的兼職或就業(yè)機會，而求職者則陷入退費難和高利貸風險。
求職反被套路貸款，“2.4萬元培訓費沒還完”
小陳告訴貝殼財經記者，西安千峰云科技集團有限公司（現(xiàn)已更名：西安云伯樂科技集團有限公司）與自己簽訂了一份輔導就業(yè)協(xié)議，并口頭承諾培訓期完成后，通過考核一定可以在公司工作，若未找到工作可以繼續(xù)參加培訓。
小陳回憶，簽訂協(xié)議后，公司要求其在一個名為“月易付”的平臺上簽訂一份一年三個月的“賒購協(xié)議”。根據(jù)協(xié)議，小陳需要支付超過2.4萬元的培訓費用，其中基礎費用2.18萬元，手續(xù)費2289元。
小陳提供的“賒購協(xié)議”。 受訪者供圖
貝殼財經記者看到，這一協(xié)議2023年11月開始生效，前三個月小陳不用支付基礎費用，只需每月支付手續(xù)費152.6元。2024年2月到2025年1月，小陳每月要支付1816.67元基礎費用以及152.6元手續(xù)費。
簽訂合同進入培訓，小陳也逐漸看相——不僅培訓內容主要為基礎的計算機知識，三個月培訓結束后，“培訓完成后可以直接上崗”的承諾也化為泡影。
“培訓質量極低，一開始說培訓完成后可以直接到公司上班，到最后卻說需要我們自己找工作，公司只負責內推。”小陳表示，該公司所謂的內推，就是將學員簡歷投至一些缺人的外包公司，而自己最后也沒有找到工作。
貝殼財經記者在小陳簽訂的“賒購協(xié)議”上看到，協(xié)議規(guī)定若未按時足額繳納付款，需向該公司支付違約金，除此之外，若逾期付款，公司有權將其違約信息上傳至平臺或其他信用系統(tǒng)。
目前，小陳仍欠著上萬元培訓費用，“我現(xiàn)在平均每月到手工資4000元左右，每個月要還近2000元貸款，還有8個月費用沒還完，除去生活費基本月光，壓力很大。”
同樣是低價培訓以及“打包票”找工作的幌子，四川王女士也走入“培訓貸”的局。
“當時在網上看到一個配音培訓的廣告，加了工作人員微信后，對方說我的音色很好，可以通過他們的培訓去接單賺錢。”王女士表示，該工作人員告訴她公司會有接單渠道，只有參與培訓才能給分配單子，培訓費用4900元。
王女士表示無法負擔學費后，工作人員拋出每月支付“入學金”的方案，約定將培訓費用分為12期，王女士通過該公司公眾號每月繳納408.33元即可。“對方稱如果不還款，會影響我的個人征信，還會影響我上課和接單，所以我只能繳納。”
和小陳一樣，王女士發(fā)現(xiàn)所謂培訓課程的質量并不理想，讓王女士難以接受的是最終錢和工作“兩空”。“學完之后，他就把我踢出了課程群，而且說好的配音單子一個也沒有見到。”
王女士稱，自己分期繳納的“入學金”是公司在其不知情的情況下，于“惠學習”辦理的貸款。
王女士提供的培訓貸款截圖。受訪者供圖
5月31日，貝殼財經記者電話聯(lián)系了月易付及惠學習兩家平臺，截至發(fā)稿時并未收到回復。
當天，就是否誘導貸款培訓以及虛假宣傳等問題，貝殼財經記者撥打了西安云伯樂科技集團有限公司和成都輕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電話，截至發(fā)稿時未接通。
貝殼財經記者在企查查看到，西安云伯樂科技集團有限公司成立于2021年，注冊資本1024.1024萬元。在黑貓投訴上，貝殼財經記者以該公司現(xiàn)用名和曾用名搜索后看到4條投訴，均吐槽公司存在虛假宣傳培訓后上崗、誘導分期貸款培訓。
成都輕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6年，注冊資本300萬元，企查查顯示，該公司自身風險有22條，其中作為被告卷入商業(yè)合作糾紛11次，曾因“利用虛假的或者使人誤解的價格手段，誘騙消費者或者其他經營者與其進行交易”被成都市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處罰15萬元。目前該公司法定代表人已被限制高消費。
在黑貓投訴上，貝殼財經記者以該公司運營的“輕備學院”為關鍵詞搜索后發(fā)現(xiàn)，共有618條投訴，包括“誘導學生貸款培訓”“宣傳與實際不符，課程質量差”“軟件登不上，課程打不開，公司疑似跑路”等問題。
機構設局：“零元入學”包培訓包上崗，宣稱接單就“回本”
貝殼財經記者在黑貓投訴上以“培訓貸”為關鍵詞搜索發(fā)現(xiàn)，相關投訴超過2.4萬條。其中套路基本相似：公司以招聘或提供工作機會為由，要求求職者參加培訓，并承諾培訓結束可上崗或接單賺錢。若消費者無法一次性支付學費，這類公司則稱可通過提供貸款的方式，分期支付學費和利息，解除合同的話則需要支付違約金。
貝殼財經記者以課程咨詢?yōu)橛陕?lián)系了多家公司，在兼職平臺上，一家名為吉林小雞快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發(fā)布了“剪輯視頻”的相關崗位，記者投遞簡歷后，工作人員聯(lián)系記者介紹工作內容及薪酬待遇后，稱公司會為學員提供培訓，還有老師為學員提供單子賺錢，“做AE特效的話，一單就是500元以上，多勞多得，有同學能賺五六千元。”
當貝殼財經記者表達學習意向后，該工作人員稱，培訓可采用“零元入學”的模式，“總共費用只有3576元，可以分6次來交，每個月支付596元，每個月接單賺錢去補這個費用，沒什么壓力。如果不想學了，只需要交完當月的費用就給你取消分期了。”
隨后，該工作人員發(fā)來一張帶有“校企服”字樣的二維碼，要求記者通過支付寶掃碼進行“先學后付”的支付操作。記者掃碼后，點擊搶購按鈕，顯示要實名認證，填寫真實信息、身份證號、電子郵箱、聯(lián)系地址。
貝殼財經記者調查中，另一家名為王氏教育的培訓機構同樣為記者引路至貸款。官網顯示，這一機構提供平面設計培訓服務，工作人員表示，線上課程培訓會持續(xù)四個月時間，價格為5800元。當記者稱無法一次性支付這筆費用時，工作人員稱，“能理解，咱們年輕人生活壓力都比較大，你可以考慮助學分期，幫助你減輕壓力。”
這一工作人員口中，分期會走助學平臺，“假如分24期的話，一個月差不多兩三百塊錢，如果違約會產生征信影響。”
對于培訓后能否保證接到單子，該工作人員稱，若是線下入學，則會簽訂就業(yè)合同，只要學員保證出勤作品和項目，會有老師負責推薦工作，“老師會給你包裝簡歷，讓你找到工作。”若是線上上課，則會提供兼職接單的平臺。
這樣的話術，對于不少求職者來說或許不陌生。
貝殼財經記者搜索發(fā)現(xiàn)，這兩家公司在黑貓投訴上都已是被吐槽對象，其中吉林小雞快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共有32條投訴，涉及虛假宣傳、誘導消費者分期支付學費等問題。一名投訴者稱，自己要求退單后工作人員稱交20%的違約金才給退。
對于王氏教育公司，有投訴者稱，此前支付了2000元定金，但簽合同時公司告知學費是3.36萬元，自己發(fā)現(xiàn)錢不夠并想退款時，公司稱押金不退還誘導其進行分期貸款。
揭開“培訓貸”假面，金融機構應加強資質審核
針對“培訓貸”套路，此前已有多個部門提示風險。
早在2022年10月，北京市海淀區(qū)金融服務辦公室表示，據(jù)教育部、北京市人社局等部門的相關監(jiān)管規(guī)定，針對未成年人開展的校外培訓不得使用“培訓貸”方式繳納培訓費用；針對成年人的職業(yè)技能類培訓機構不得向消費者捆綁信貸服務；小額貸款公司不得向大學生群體發(fā)放消費貸款。
全國學生資助管理中心2023年5月發(fā)布的2023年第1號預警稱：“培訓貸”騙局時有發(fā)生，且呈上升態(tài)勢。個別不良培訓類機構以只要報名參加培訓課程就提供兼職與就業(yè)機會、學費可以分期付款等承諾，誘導學生在網絡貸款平臺進行借貸。但課程開始后，學生并未得到機構承諾的兼職或就業(yè)機會，而且面臨退費困難和高利貸風險。
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江瀚稱，求職者往往面臨著就業(yè)壓力，對于提升自身技能和找到一份理想工作的渴望，使他們容易被虛假的招聘和培訓廣告所吸引。而一些不良培訓機構利用求職者的這種心理，通過夸大培訓效果、承諾提供就業(yè)機會等手段，誘導求職者參與培訓。在這種情況下，部分求職者因缺乏足夠的風險意識和辨別能力，沒有認真了解培訓內容和貸款合同的具體條款，就輕易相信了不良商家的承諾，導致中了“培訓貸”圈套。
江瀚表示，治理“培訓貸”，首先，政府部門應加強對培訓機構和貸款平臺的監(jiān)管力度，嚴格審核這些機構的經營資質和業(yè)務范圍，確保其合法合規(guī)經營。同時建立健全的監(jiān)管機制，對違規(guī)行為進行嚴厲打擊和處罰。其次，金融機構在發(fā)放貸款時應加強對申請人的資質和還款能力的審核。應確保貸款資金用于合法合規(guī)的培訓和就業(yè)活動，避免被不良商家利用，金融機構還應加強對貸款用途的監(jiān)管，確保資金不被挪用或濫用。
此外，求職者也應提高風險意識和辨別能力，認真了解培訓內容和貸款合同的具體條款，避免被不良商家的虛假宣傳和承諾所迷惑。
北京市中聞（長沙）律師事務所律師劉凱向貝殼財經記者表示，如果公司在招聘過程中明確承諾通過培訓后可以上崗，但最終未能兌現(xiàn)，這可能構成合同違約。求職者可以依法要求解除合同，并要求公司退還培訓費用和賠償相應的損失。
“招聘轉收費培訓涉嫌違法。我國《勞動合同法》第二十二條第一款規(guī)定：用人單位為勞動者提供專項培訓費用，對其進行專業(yè)技術培訓的，可以與該勞動者訂立協(xié)議，約定服務期。”劉凱稱，給員工提供職業(yè)培訓是用人單位的義務，其費用理應由用人單位支付，不能將培訓費作為額外的費用要求員工自己承擔。
此外，如果用人單位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發(fā)布虛假招聘信息誘導學生貸款進行培訓，還可能涉及合同詐騙，受害者可以向公安機關報案。
新京報貝殼財經見習記者 韋博雅 記者 岳彩周
編輯 王進雨
校對 柳寶慶
